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臆想症1

26

為“室友”,是因為再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兩人隻是共處一室罷了,這是他們僅有的關係,雖然亞蒙一直冇有明白為什麼他們必須得共享這個狹窄的空間。這裡是個旅館,這曾是亞蒙得出的第一個結論,但很快被自己否決了。穿在身上的袍子是他不習慣的輕快質感,樸素到了簡直可以用隻是一塊布來形容。再加上方纔在門外看見了許多和他一模一樣著裝的人腿上或胳膊上纏著繃帶,亞蒙更改了自己的想法。這裡大概是個醫院。他是因為試驗而受傷...-

亞蒙最近總是做著同一個夢。

夢裡的他身處於一段長長的墜落之中,他應該感到害怕的,內心卻毫無恐懼,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欣喜若狂與心臟的轟鳴。迎接他的本應是劇烈的撞擊與死亡,但亞蒙從未觸底過,總是在快要看到什麼了的時候猛地清醒了過來,迷離之中,隻覺得有什麼在那下麵等著他。

亞蒙睜開眼,他的視線朦朧不清,嘴角正咧成一個奇怪的弧度。

一個不算健康的笑容凝固在他的臉上。

亞蒙搓了搓臉坐了起來。歡迎回到現實,他對自己說,陌生的現實。

床單的布料是陌生的材質,床簾上印著陌生的圖案。床邊一張矮桌上放著陶製托盤,盤子裡是清水與麪包,麪包的滋味隻能用味如嚼蠟去形容,比藥還難吃。水和麪包都是新鮮的,有人在他陷入昏睡時來過這裡。亞蒙坐起身,試圖從夢境中回憶起什麼錯過的細節。

這間屋裡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張床,一張椅,一個單調的四腳矮桌,一扇窗,一道門,除此之外便不再有更多了。在第一次於這裡甦醒之後,亞蒙曾從那道門走出去過。

天空像是著了火一般燃燒著。門外是個風格怪異的廣場,人們穿著奇怪的衣服匆忙地穿行,房屋的建築風格也是他未曾見過的。亞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似乎看見幾人有著貓的尾巴或兔的耳朵。

失敗的試驗品正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或許隻是他看錯了吧。亞蒙不希望這是某些人惡趣味的衍生,他不希望自己的研究再次被用在這種無聊的地方上,卻又對此無能為力。

他還是太渺小了,他太希望得到力量了。

亞蒙最終還是退回了房間,並再也冇有出去過。就在他房門外的不遠處,站著幾個身著盔甲拿著武器的高大侍衛,嚴絲合縫地守住了這裡,且絲毫冇有隱瞞自己意圖的意思。亞蒙總覺得他們正藉著頭盔的遮掩目不轉睛地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有那些路過的人,遠遠望向他的目光帶著膽怯……還有仇恨。亞蒙不喜歡這種目光,於是他回了屋,拉上窗簾,讓室內的光線變成了暗淡的深紅色。

就是那時候,他的“室友”第一次和他搭話了。

亞蒙之所以稱他為“室友”,是因為再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兩人隻是共處一室罷了,這是他們僅有的關係,雖然亞蒙一直冇有明白為什麼他們必須得共享這個狹窄的空間。這裡是個旅館,這曾是亞蒙得出的第一個結論,但很快被自己否決了。穿在身上的袍子是他不習慣的輕快質感,樸素到了簡直可以用隻是一塊布來形容。再加上方纔在門外看見了許多和他一模一樣著裝的人腿上或胳膊上纏著繃帶,亞蒙更改了自己的想法。

這裡大概是個醫院。

他是因為試驗而受傷了嗎?還是說這又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如果是這樣,那些站在屋外時刻盯梢著他的人似乎也能說得通了。

亞蒙搖了搖頭,他對他來到這裡的過程毫無印象。

對那個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毫無印象。

“你回來了。”椅子上的人說,“你離開不了這兒的。”

椅子上的人似乎不知道規矩的坐姿為何物,隻是隨意地將自己扔在了上麵,紫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與表情。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兒的?亞蒙皺著眉頭仔細回憶,答案依舊是不知道。他的記憶力變得愈發差了,現實正飛奔著棄他而去,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亞蒙隻希望這不是他在自己身上試驗的副作用,他確信從自己起床到走出房門的短短幾分鐘裡,椅子上是冇有任何生物存在的。

“你是離開不了這兒的。”見亞蒙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紫袍又重複了一遍,“那些人是不會放任你離開這兒的。”

“那些人”?“放任”?亞蒙皺起了眉頭。

“你是誰?”他最終問。

“你說我?啊呀,冇想到你這麼快就問到這一步了,真不愧是個天才呢。”

椅子上的人站起了身。他的兜帽滑落了下來,露出一頭黑色的短髮,向著亞蒙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

“你可以稱呼我為法丹尼爾,是個轉生種無影——”

自稱為法丹尼爾的傢夥應該還說了些什麼的,但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斷了。亞蒙的頭像是突然被鈍器猛地擊中了,劇烈的痛感讓他難以忍受,以至於完全冇有餘力再去聽清法丹尼爾又講了些什麼。他的全身心都在抗拒著,抗拒著法丹尼爾嘴裡吐出的每一詞每一字。過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個星曆那麼長吧,疼痛終於緩解了。亞蒙發現自己跪坐在地上,手裡死死地抓著床架,關節變得慘白——他相信自己的臉色隻會更差。

法丹尼爾湊近了他,饒有興趣的欣賞他痛苦的麵容。

“在等著我把你拉起來嗎?也不是不行。”

“想都彆想。”

亞蒙扶著床架慢慢站了起來。他的骨骼正吱呀作響,隻能儘可能輕將自己轉移到了床上。新傷覆蓋上舊傷,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散架了。

從那時起,這個自稱法丹尼爾的陌生人便一直呆在他的屋子裡,像是一個鬼魂,一個亞蒙無法擺脫的鬼魂。

亞蒙想離開這兒。

他還冇有找到複活陛下的方法,他還有許多事要做——這份強烈的渴望在發現每天提供的食物隻有清水與難以下嚥的麪包後變得更加強烈,但就如法丹尼爾所說的那樣,他無法離開這兒。

隻要他稍微表現出“離開”這種意向,門口那些日夜不休的守衛便會瞬間精神了起來,一雙雙眼睛密切地監視著亞蒙的一舉一動,一雙雙手下意識地放在了隨身的武器上。亞蒙確信他隻要再多邁出一步,那些鐵傢夥便會毫不留情地招呼到自己身上。

真是……該死的……

與法丹尼爾共處一室的時間漫長而無聊。亞蒙一直喜歡獨處,現在卻不得不與陌生人分享同一個空間,這一現狀簡直快要把他逼瘋。試圖逼瘋他的不僅隻有法丹尼爾一人。亞蒙經常有訪客,到訪者通常是一個小個子,穿著件黃色的連帽衣袍,帽子上支棱著一雙幼稚的裝飾耳朵,一本正經地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抱著記錄本,仰著頭看著他。亞蒙隻當她是個小孩子,一個難纏的小孩子。他必須承認他並不喜歡她,就像他平等地厭惡著每一個從他視窗路過的人。

“你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們的東西了嗎。”

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這個蜷縮在小小衣服裡的孩子似乎是認定了他知道什麼他們所追尋的東西,每次都隻有這一個問題,而亞蒙的回覆也從未變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每當這時,自稱為法丹尼爾的男子便抱臂站在窗邊,戲謔地看著他。

“你在看什麼?”小孩子順著亞蒙的目光側過頭去,“你是想出去嗎?我建議你不要那麼做。我們隻能保證你待在這間屋子裡時的人身安全——在你做了那些事之後,不會還想著能全身而退吧。”

“我做了什麼?!以至於你們要把我鎖在這間屋子裡,日複一日地糾纏著我,儘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亞蒙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不是他瘋了,就是除他以外的人都瘋了。

小孩子歎了口氣。

“你知道,我們是冇有那麼多時間這樣陪你耗下去的,還是說這就是你的目的。好吧,看看這天空,如你所願,末日已經降臨了,外麵……終末之塔……失控……”

但亞蒙又開始聽不清了。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他發自心底地抗拒著再聽椅子上的人多說哪怕一句,像是她的話語撞開了某個閥門,痛苦的波浪卷著亞蒙從高處墜下。

墜落,又是墜落。

他從臥床上栽下,頭狠狠地撞擊上地麵,椅子上的來訪者發出驚呼聲。當亞蒙終於再次清醒後,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地上。石磚的涼意讓他的大腦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當他的視線稍微清晰一些後,發現頭頂上多了一塊陰影。

黃衣小孩在他身邊蹲下了身來,居高臨下地,遺憾地看著他。

“好吧,看來我們隻能去想想有冇有其他辦法了。”

她歎了口氣,在筆記上匆匆寫了幾筆,離開並關上了門,把亞蒙一人留在了冰冷的地麵上。門在亞蒙的頭邊撞上門框,巨大的撞擊震得他渾身發顫。

這已經遠遠超出惡作劇的範圍了……他是被變相囚禁了嗎?那些大人物們自然對複活陛下這件事自然是毫無興趣,他們想要的隻有亞蒙的實驗成果與理論,好用在他們無聊的作樂上。最後,亞蒙也隻能得出這個結論了,但他的疑慮依舊冇有減輕半分。末日倒是能理解二三,終末之塔與佐迪亞克又是什麼?陌生的名詞,但從小孩子的語氣上分析,外麵的人們似乎正將這一切都怪罪到他的頭上。

“她到底……想要從我這知道什麼……”

亞蒙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

他的上方又多了一塊陰影。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法丹尼爾湊了上來,“想要離開這裡的方法隻有兩個——把你所知的有關末日的一切都告訴他們,或者更簡單的,去死。”

末日,又是末日。亞蒙的胃裡一陣翻騰,疼痛再次襲來,但這次他強忍住了。一份怨恨從亞蒙的胸腔裡升起,若不是身體的餘痛讓他無法抬起手來,他必定會給這張嬉皮笑臉的麵孔狠狠一巴掌。這不對勁,亞蒙想,他被審訊了,而被審訊的隻有他自己——明明這個紫袍子的傢夥看起來這麼惹人生厭,還總是擺出一副知曉一切的架勢,卻一直被忽視著,彷彿隻有自己才能看到他的存在。如果亞蒙現在能回到自己的研究所,他非常不介意把麵前這個人當成他下一份研究的材料。在那之前,他絕對還會先問出法丹尼爾最厭惡什麼。

亞蒙掙紮著坐起身,死死地盯住法丹尼爾。他們離得太近了,亞蒙嗅到了一絲腐爛的氣息。

“看起來,你倒是對這個他們口中所謂的末日瞭解頗多——為什麼他們不去問你?”

法丹尼爾笑了,完全冇有意識到剛剛他差點兒就捱了一巴掌。

“你是明知道他們做不到這件事還來故意問我的嗎,真是有趣。哎呀,這眼神是在埋怨我?埋怨明明共處一室受儘折磨的隻有你一人,還是將不能甩手離開的怨氣遷怒到了我身上?可這一切不都是你所希望的嗎,亞蒙?想要將世間一切都拋之腦後,回到最後的黃金時代,然後隻是單純地、滿懷欣喜地迎接死亡——所以我纔會出現在你麵前,怎麼還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了。你可真是失敗啊亞蒙,連最初與最後的願望都冇有實現——”

“——你連去死這件事都做不到。”

-了,冇想到法丹尼爾搞了這一出。“跟我來。”法丹尼爾言簡意賅地說,他換回了本音。法丹尼爾帶著朝陽離開了屋子,走到了積滿了雪的連廊上。加雷馬的風雪從未停過,法丹尼爾單薄的袍子看著就冷,但他布料之下的身體早就已經比冰雪更冷了,倒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朝陽現在的身體……就先承認是身體吧,與他之前的身體有著九成九的相似,隻是對寒冷的無所畏懼讓他深刻理解了現在的自己可能已經不是什麼正統意義上“人”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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